一、初见“卞藏本”
2006年11月初,杜春耕先生请我去他家看新发现的《红楼梦》十回旧抄本。抄本的收藏者卞亦文先生也在场。我得到一套复印本,连同卞先生撰《新发现的抄本〈红楼梦〉》(未刊稿)和载于2006年10月31日《光明日报》上的冯其庸《读沪上新发现脂残本〈红楼梦〉》(亦载于《红楼梦学刊》2006年第6期)、杜春耕《新见〈红楼梦〉十回残抄本印象》等几篇文章。春耕希望我读一读,对这一抄本发表些意见。
我想,首先应给抄本一个名称。若称“脂残本”或“残抄本”,就须加“新发现”“新见”或“十回”之类词始可,因为现存的脂本中,“残”的太多,如甲戌本(过去也曾称“脂残本”)、己卯本、舒序本、郑藏本等都是残的;有的本子虽八十回大部分保存,仍有原缺几回的,如庚辰本、蒙府本、列藏本等皆是,也应算残。所以不如仿“郑藏本”例,称之为“卞藏本”。
冯、杜、卞三位先生的文章,对此抄本作了多方面的介绍,除发现经过、本子存数、抄写字体、格式、所用纸质等情况外,特别是对抄本文字与其他诸本的异同、比对后的初步结论、避讳字、抄成年代的判断等也都有涉及,我基本上是同意的,认为颇多参考价值。
卞亦文先生离京回深圳前,也给我看了原书,有了感性的认识。我以为它是乾嘉年间的旧抄绝无可疑。现在只剩下对卞藏本独特异文应如何看待的问题,似乎尚可作进一步探讨。
二、关于回目异文
此抄本只存第一回至第十回,又存第三十三回至第八十回回目,两者相加,尚缺第十一回到第三十二回回目。现按顺序举其所存与其他诸本有异文者来说说我的看法:
(一)第三回,卞藏本:
讬内弟如海酬教,接外孙贾母恤孤
甲戌本作“金陵城起复贾雨村,荣国府收养林黛玉”,上下句有对比意,且下句“收养”二字侧有脂评说:“二字触目凄凉之至。”可知是作者原拟的回目。此后分两途:己卯、庚辰本作“贾雨村夤缘复旧职,林黛玉抛父进京都”,作者原拟目既有脂评赞语,此重拟目应出自怡亲王府人之手。列藏、蒙府、戚序、戚宁、甲辰本皆作“讬内兄如海酬训教,接外孙贾母惜孤女”,卞藏本显然属后一种,但有两个字的异文:上句中的“内兄”,它独作“内弟”。我想这应是抄手一时的笔误,因文中已明言“已修下荐书一封,转托内兄务为周全协佐”,又介绍贾赦是其“大内兄”、贾政是其“二内兄”。下句的“惜孤女”,它独作“恤孤女”。“惜”,有爱怜、珍惜、舍不得的意思,适合形容“贾母”心情;“恤”,意谓体恤、周济,与原拟目中“收养”二字意近;但原目是说“荣国府”,此说“贾母”,角度不同,难说其比他本更优。
(二)第五回,卞藏本:
灵石迷性难解天机,警幻多情密垂淫训
甲戌本作“开生面梦演红楼梦,立新场情传幻境情”。此为原目,有庚辰本第27回赞葬花情节脂批可证,云:“‘开生面’‘立新场’是书不止‘红楼梦’一回,惟是回更‘生’更‘新’……”己卯、庚辰、梦稿(列藏缺)诸本作“游幻境指迷十二钗,饮仙醪曲演红楼梦”,从骈体角度看,几不成对,亦当是脂砚斋等圈内人以外的人所改。蒙府、戚序、戚宁、舒序诸本作“灵石迷性难解仙机警幻多情秘垂淫训”;卞藏本属这一系列,所异二字:“仙机”作“天机”,“秘垂”作“密垂”,亦不见佳,“天机”一词,更近流俗套语而已。推敲“迷性”“多情”等用词,知非作者本意。
(三)第八回,卞藏本:
拦酒兴奶母讨厌,掷茶杯公子生嗔
甲戌本作“薛宝钗小恙梨香院,贾宝玉大醉绛芸轩”。在雪芹的意识中,金玉姻缘与宝黛之恋一样,都是命中注定的,所以都要先露端倪。宝黛前已表现得相当充分,此回则为金玉而设,故回目中特郑重标出二人姓名,甚至其住处居室;且与回前“标题诗”内容完全一致,是原拟无疑。己卯、庚辰本作“比通灵金莺微露意探宝钗黛玉半含酸”,偏重于故事细节,倒把丫头“金莺”与“黛玉”都标了出来,原拟回目中以金娃玉郎为主的意图被掩盖了。蒙府、戚序、戚宁诸本作“拦酒兴李奶母讨恹掷茶杯贾公子生嗔”,也有己、庚本同样的毛病,只是换了角度。卞藏本显然属这一系列,它将“恹”改成“厌”是对的,因为并没有“讨恹”的说法;还将“李”“贾”二姓也删除,也无不可。我判断这是后改。
(四)第三十三回,卞藏本:
小进谗言素非友爱,大加打楚诚然不肖
所有版本都作“手足眈眈小动唇舌,不肖种种大承笞挞”。不知是否因为卞本的整理者以为诸本回目中的“手足”对“不肖”欠工而自己重拟。说实在的,拟得很蹩脚,且语言不像雪芹风格。用“素非友爱”来替代“手足眈眈”,是点金成铁;“打楚”一词强扭生造,再添“大加”,变被动为主动,从说宝玉转为说贾政,岂为父“不肖”!“诚然”一词为对偶凑数,哪有“种种”恰当。说它“或为早期稿本面目遗存”,我是不信的。
(五)第三十四回,卞藏本:
露真情倾心感表妹,信讹言苦口劝亲兄
所有版本都作“情中情因情感妹妹,错里错以错劝哥哥”,这符合雪芹拟对好重出字、词以求巧习惯,如“开生面梦演红楼梦,立新场情传幻境情”、“享福人福深还祷福,痴情女情重愈斟情”、“尴尬人难免尴尬事,鸳鸯女誓绝鸳鸯偶”、“嫌隙人有心生嫌隙,鸳鸯女无意遇鸳鸯”等,此回亦其例。卞藏本的回目,一看便知非雪芹手笔,什么“表妹”啦,“亲兄”啦,将血缘关系算得那么清干什么?还有“倾心”“苦口”,也实在不高明。宝黛间的恋情,难道此回前都隐藏在各自心里,到此时才“露真情”?不知是不是觉得原拟目不好懂,才把这好端端的回目给改了。
(六)第四十一回,卞藏本:
贾宝玉品茶拢翠菴,刘姥姥卧醉怡红院
庚辰本作“栊翠庵茶品梅花雪,怡红院劫遇母蝗虫”,列藏本同,惟“栊”误作“拢”。有脂评说:“此回栊翠品茶,怡红遇劫。盖妙玉虽以清净无为自守,而怪洁之癖未免有过,老妪只污得一杯,见而勿用,岂似玉兄日享洪福,竟至无以复加而不自知。故老妪眠其床,卧其席,酒屁熏其屋,却被袭人遮过,则仍用其床其席其屋。亦作者特为转眼不知身后事写来作戒,纨袴公子可不慎哉!”从批语开头的话看,庚辰回目似是原拟。其余诸本大体同卞藏本,而“卧醉”都作“醉卧”,惟蒙府本作“卧醉”。其实,“卧醉”“醉卧”与“卧病”“病卧”一样,都无不可;用“卧醉”者,也许是为了能与“品茶”对得起些。“拢”字之误,蒙府、戚序、戚宁皆然。这一系列本子的回目只说“贾宝玉品茶”似欠妥,因为茶是贾母、姥姥、钗、黛都品的。
(七)第六十一回,卞藏本:
投鼠忌器宝玉认赃,判冤决狱平儿夺权
此回回目诸本大同小异,区别在上下句的末二字。如己卯、庚辰本作“情赃”“情权”,难通又重字,应有误。蒙府本作“瞒赃”“行权”。戚序、戚宁本又改“行权”为“徇私”。列藏本原作“情赃”“情权”,二“情”字被点去,旁添“认”和“行”;“认赃”竟同卞藏本。对宝玉来说,“瞒赃”是对的,“认赃”就不太合适;宝玉非丫头,他拿母亲的东西算不得“赃”。卞藏本独有的“夺权”显然不对,“行权”的“权”,是权宜、因事制宜的意思,改成“夺权”,便是权力的权了。平儿何曾夺凤姐之权?
三、关于正文异文
正文仅第一至第十回,与诸本比对,有独特异文者,依次如下:
(一)第一回,卞藏本:
①“万不可因我之不肖,自护己短,一并使其泯灭也。静而思之,虽今日之茅椽蓬牗……”“静而思之”四字,为他本所无。
粗看,有此四字,语句很顺;细想,则不然。这段首回发端文字,本由甲戌本脂砚斋所作《凡例》末段改为首回回前评而又被误作正文开头的。它是在对作者拟“贾雨村风尘怀闺秀”回目的寓意作阐释,是说明文,并非记叙文,用不着描写心态,什么“静而思之”、即刻想到,完全是多余的,也不合理,脂砚斋不会添此蛇足,更与曹雪芹无关。
②“待在下将此书来历说明,方使阅看者了然不惑。话说当年女娲氏……”末句诸本皆作“原来女娲氏……”, 惟列藏本多“当年”二字。
此本将“原来”二字删去,换作“话说”,实属妄改。这一段是“楔子”,作者虽创造性地用石头撰书的故事形式来表现,其性质仍是正式的故事情节开始前的必要交待,近乎作者自序。是不必也不应用“话说”二字的。此本整理者惯于旧小说老套,故在后面“当日地陷东南”前也加了“且说”二字。
③甲戌本一僧一道来至青埂峰下见石头情节,我以为很可能是因为后来原稿缺失一页,以致其它各本均少四百余字,只好勉强将两头连接起来。这一来,僧道见到是不知何来的美玉而不是顽石。程甲本为弥补这一破绽,更为了将石头与神瑛侍者合二为一,便在前面“谁知此石自经煅炼之后,灵性已通”句后,加了“自去自来,可大可小”八个字。这是一种改法。卞藏本又是另一种改法,它说僧道“来至石下,席地坐而叹曰:自见一块鲜明莹洁的美玉,弃在崖边,施法拾起,缩成扇坠大小,可佩可拿”。
因为有“施法拾起”字样,容易让人想到其底本与甲戌本可能存在某种因袭关系或保留了《红楼梦》早期抄本的某些面貌。其实,在我看来,并没有此种关系,它仍应是后人为了弥补大段文字缺失而留下令人疑惑处所作的添加。因为阙文之后是“一块鲜明莹洁的美玉,且又缩成扇坠大小……”。虽甲戌本中僧人“大展幻术,将一块大石登时变成”等语已失,但“缩成”字样尚在,想来只有两种可能:一是石头自己“缩成”;二是有人将它“缩成”。程高本着眼前者,因为此前写石头“灵性已通”,故加“可大可小”;卞藏本着眼后者,因为正有“骨格不凡”的僧道到来,且接着又将玉“托于掌上”,所以加了“施法拾起”。这虽是蒙的,却蒙对了,但并没有补好。
在“一块”之前加“叹曰自见”,句子便难通了;再说,“高经十二丈,方经二十四丈顽石”无论如何都不能称“一块鲜明莹洁的美玉”的,所以顽石如何成了美玉的疑问,仍没有解决。“拾起”二字的位置也不对,按理说应在“缩成”句之后而非之前。凡此种种,都说明“施法拾起”四字不可能出于作者原稿。
④“再者世人之情,喜看理治之书者甚少”。各本皆作“市井俗人”。也许卞藏本以为不爱看“理治之书”是普遍现象,才将范围扩大为“世人”的,但改文并不好。
⑤“这一干风流冤家尚未投入红尘”。各本皆作“投胎二入世”。僧人说的话,不必文绉绉,原来的“投胎入世”自好。
(二)第二回,卞藏本:
①“不过假充养子之意,聊解膝下流荒之叹”。各本皆作“荒涼”,是对的。“流荒”则含义不同。《文选·潘勖·册魏公九锡文》:“华裔之夷,流荒之貊。”注曰:“穷远之地。”未见作稀少义用,不知是否由“涼”讹成“流”而颠倒之。
②“走入看时,只有聋钟和尚在那里煮粥”。各本皆作“老僧”。“聋钟老僧”,顺顺当当;“聋钟和尚”,总觉别扭,不知为何要改。
③“就是后一带花园里树木山石,也还有葱蔚氤氲之气”。各本皆作“蓊蔚洇润”。卞藏本大概是为避生就熟而改。
④“当日宁国府与荣国府是一母同胞两个弟兄,宁居长子”。各本皆作“宁国公与荣国公”、“宁公居长”。卞藏本显然不当。
⑤“亲上作亲,娶的就是政老爷夫人王氏之内侄女,已过门二年了”。各本均作“今已娶了”。“过门”一词,义同“娶”,不但北方有,南方如浙江也有,似是后改文字。
(三)第三回,卞藏本:
①“两湾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飃非飃含露目”。这两句各本异文最多;原因在我想来是原稿不慎遭墨污,有几个字无法辨认,而抄录者只好用打方框的办法先空着待补,如甲戌本,以致后补者各凭揣测,各显身手。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即较早的批书人是见过遭污前原稿文字的,因为在这两句之侧,有批语说,“奇眉妙眉,奇想妙想”、“奇目妙目,奇想妙想”。这样,就有两个问题:一是各种异文中是否还保留有作者的原文;二是各种异文,比较而言,谁优谁劣。前者既难证实,只能论其优劣了。
很长一段时间,各种后出的本子,多从程高本作“两湾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上句“笼”字是改“罥”字而成的,眉似烟笼,难看死了,且不论。下句“似喜”云云,与下文“泪光点点”矛盾,且非黛玉情态;又“含情目”,直说而俗,与上句“罥烟眉”取喻而雅不相配;以“情”对“烟”也不工。列藏本影印问世后,大家见到这二句作“两湾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泣非泣含露目”。非常明显,用字设喻远胜程高本,我一度曾以为它应是作者原文。后来经友人提醒和自己反复掂量,觉得是原文的结论下得过于仓卒了。尚有两点可疑:一、这里用骈体的文字总共十句话,后面已有“含露目”和“泪光点点”,前面再说“似泣非泣”,似嫌重复多了;二、平仄不调,骈句的平仄虽不如律句严格,但工诗的雪芹还是颇为讲究的。如:“罥烟眉”仄平平,“含露目”平仄仄;“泪光点点”仄平仄仄,“娇喘微微”平仄平平;“娇花照水”平平仄仄,“弱柳扶风”仄仄平平……无不如此。而“蹙”与“泣”同为仄声,且又同为入声,所以不无可疑。
卞藏本“似飃非飃”,“飃”即“飘”,是平声,而且与“蹙”一样,也是形容状态的;从这点上说,它比用“泣”“喜”“笑”等字有优势;但另一方面令人难以立即认可的是能够用“飘”来形容眼睛吗?是说目光飘忽不定呢,还是飘逸不滞,或者还是形容两眼神采飞扬,我一点把握也没有。我曾怀疑它是否“瞟”的别字,可细想也不对,“瞟”是仄声,是斜视,无妙处可言。那么,这个“飘”字是从何而来的呢?若说是后人补的,出于什么想法会补上这个字的?若说是有人记起原稿上的用字而又错写了,那么,原稿上正确的该是个什么字呢?总之,这竟成了一个可以引人思索探讨的疑案了。
(四)第五回,卞藏本:
①“二十年来辨是谁,描花开处照宫闱。三春争及初春景,虎儿相逢大梦归。”“谁”“描”“儿”三字都是错字,且可能是形讹。末句己卯、梦稿本作“虎兕相逢”,其他诸本作“虎兔相逢”。此本“儿”是繁体“兒”,从形讹近似看,则其所据底本作“兕”的可能性大于作“兔”的。
②“生于后世运偏消”“凡鸟偏从后世来”。诸本“后世”皆作“末世”,是。“后世”是不了解作者家世情况者的妄改。
③“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许他!”最后二字诸本异文甚多:甲戌本原字已被涂改难辨;己卯、庚辰作“虚化”,即化为乌有,是;蒙府、戚序误作“虚花”,变动词为名词,且变仄为平;甲辰、程甲再改作“虚话”,变心事为明言,都不对。此本是又一种改法,我推测是先讹“化”为“他”,然后疑“虚”是“许”的音讹,又改。这一改,非但语不可通,且连用二“他”字(前有“遇着他”),也无此押韵法。
(五)第六回,卞藏本:
①“若寻聊可破闷时,待余逐细言来。”这是介绍刘姥姥一家之前,小说的虚拟作者石头的插话。虽己卯、庚辰等本已删,但甲戌、蒙府、戚序等本皆存。“若寻”是“若谓”的误写,这不重要。“余”字,诸本皆作“蠢物”----作者为区别于自己而设定的特殊用词。所以,石头从不自称“余”或“我”,而只称“蠢物”。这一用词的改换,可证卞藏本的异文,大多出于不甚了解作者原意的后人之手。
(六)第八回,卞藏本:
①“失去幽灵真境界,幻来权就假皮囊。那知运败金无彩,堪叹时乖玉不光。”甲戌、己卯、庚辰、蒙府、戚序诸本,皆作“幻来亲就臭皮囊”,“亲就”,谓自己求得的,自己造就的;顽石曾乞求下凡。“臭皮囊”,佛家厌恶人的肉体,以为其中藏有涕、痰、粪、尿等污物,故谓。皮囊无所谓真假,“权就假皮囊”之说,显然不妥。但查阅各脂本,列藏本和舒序本居然也作“权就假皮囊”,可见虽错而有据。“好知”是须知的意思,各本皆然,此诗是叹世劝世口气,用不着表达意外情态。此本独作“那知”,显然是并不妥当的后改文字。
四、结语
以上主要是论述卞藏本的独特异文,其中也偶尔举出少数此异彼同的例句,如“幻来权就假皮囊”之类,未提到的尚有“女儿是木作的骨肉”等;这样做的目的是借此顺便说明卞藏本与现存的诸多脂本都有不同程度的关系,而其中又与同于列藏本独有文字处最为显眼。列藏本为π·库尔梁德采夫于1830--1832年随沙俄宗教使团来华时所得,一直收藏于前苏联科学院东方学研究所列宁格勒分所,即今俄罗斯圣彼得堡东方学研究所。迟至1986年4月,始由中华书局影印出版,在此之前,外界未能窥其真貌。而卞藏本原藏者苏州林兆禄(字眉盦)从沪上地摊上收得此书的时间是民国二十五年(1946),比列藏本问世早四十年。仅此一端,即可证明卞藏本的文字是无法由近人伪造出来的。
卞藏本的独特异文,经分析研究,可看出大部分出于后人之手,有因不能正确理解作者原意的,有以为自己的改文更高明的,也有想弥补原来叙述中的缺失、矛盾和破绽的。加之卞本文字与列、杨、蒙、戚诸脂本都有不同程度的关系,这就可看出卞本是脂本系列中抄成比较晚的一种。然而,它跟甲辰本明显地与程高本有关联不同,几乎看不出有受程高本系列的影响。结合本子的其他特点,基本上可以判定卞藏本抄成的年代,早不过乾隆晚期,晚不过嘉庆前期。
在卞藏本的独特异文中,也有些引起研究者特别关注的地方,如“似飃非飃含露目”即是,这些地方有可能包含着值得作进一步探究的很有价值的信息。
卞藏本已于2006年12月由北京图书馆出版社影印出版,冯其庸先生题其书名为《卞藏脂本红楼梦》;书前载冯文及卞亦文《得书记幸》一文。
2007年1月14日于北京东皇城根南街86号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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